掰开一枚熟透的无花果,红灿灿的果肉裹着密布的花蕊,在阳光下流淌着蜜汁,这诱人的一幕,恰恰揭示了它“无花”之名的秘密。
那细如发丝的红色结构并非果肉,而是它深藏不露的花朵。作为隐头花序的植物,无花果将花严密包裹在膨大的花托内部,古人只见其果不见其花,便以“无花果”相称。
无花果没有“花”,那它是怎么繁殖的呢?
一般植物通过鲜艳或有香气的花朵吸引蜜蜂等虫类完成授粉,野生无花果的授粉则通过榕小蜂完成。由于榕小蜂身材“娇小”,可以方便进入无花果内部,并在含有瘿花的雄性无花果中产卵,榕小蜂“宝宝”出生后,就以瘿花的花汁为食。同时,榕小蜂在进入雌花后,便将在雄花中沾染的花粉带入雌花中,帮助其完成授粉。目前,我们吃的大多是人工栽培的无性繁殖无花果,不需要榕小蜂传粉,所以也就不用担心会吃到虫子。
无花果又名阿驵、阿驿、映日果、优昙钵、蜜果、文仙果等,是世界上四大古老树种之一,其栽培史可追溯至五千年前。
巴比伦古墓的浮雕上已镌刻它的身影,古罗马人视其为“守护之神”。约在唐代以前,这种古老果实沿丝绸之路从伊朗传入新疆,疏附、库车等地至今仍生长着四百余岁的古树。
在阿图什,维吾尔族同胞传承着独特的品鉴仪式,将熟透的果实托于掌心,轻拍两下,这一击不仅让蜜汁均匀渗透果肉,吃起来甜香四溢,而且也成为人与果实之间跨越千年的默契。
向东两千公里,山东威海的青皮无花果则呈现另一番风韵。这里三面环海,即便果实完全成熟,果皮仍泛着青翠色泽。作为国家地理标志产品,它一年结两季果实,夏季果与秋季果交错悬挂枝头,堪称奇观。乳白色汁液自带驱虫抗菌功效,使其成为“唯一不打农药的水果”。
而潍坊青州果园里的波姬红无花果则呈现另一种美感,果实紫红如灯笼垂坠枝头,熟透的果实皮薄肉厚,轻剥即露琥珀色果肉,入口如蜜膏流淌,甜糯中带着北方的醇厚。
山东果农的智慧深植于土地,以生物有机肥滋养果树,疏果修枝如雕琢艺术品,双模种植技术巧应天时,让“树梢糖包子”从盛夏甜到深秋。这片黄河冲积平原的钙质土壤与干燥季风,赋予果实紧实肉质与高浓缩的糖分,捧起一颗,便托住了齐鲁大地的日晖。
浙江省桐乡市湘溪庄园的波姬红无花果,是江南写给味蕾的情书。在洲泉镇湿润的空气中,果皮浸染出深宝石般的紫红,掰开后“奶香果肉裹着粉红花蕊”,甜度稳达15度,汁水丰沛如梅雨。
而温岭的“玛斯义陶芬”,单果重达150克,红心果肉厚如绒毯,咬下时甜浪奔涌,雨后竹林般的清新尾调萦绕舌尖。
钱塘江的雾霭与杭嘉湖的夜露,酿出果实水润晶莹的肌理,这里的甜蜜是流动的,如西塘橹声摇碎的一河星辉。
若说山东无花果是“汉子们的蜜饯”,浓甜扎实、耐储运的波姬红经得起冷链远行,青皮品种的乳白汁液更自带抗菌铠甲,那浙江的果实则是“水乡的女儿红”,玛斯义陶芬丰腴娇嫩,采摘须戴手套防其蛋白酶灼肤,当天不食便辜负了这刹那芳华。
一枚无花果劈开南北,山东的浓郁如黄河沉沙,凝成金秋的琥珀;浙江的清润若西湖烟雨,化开三伏的燥热。当两地“糖包子”隔空相望,大地用甜蜜证明,丰饶从无定式,风土自有回响。